路过人间（二）
你知道
一个人的生命
有多珍贵么
林哲宇夺过了钱包，买了单，径直走开了。
走了一段路，无意间一回头，邵浩帆竟然还跟着。
“烧烤也吃了，你还跟着干什么”
邵浩帆撇了撇嘴，将脚边的小石子踢得很远。
“我在想，我们也算是吃过饭的交情了，够不够格要你的联系方式”
林哲宇望着邵浩帆，他的头顶上有一群小飞虫在盘旋，他的影子被路灯拉的很长，他双手插兜摇摇摆摆的，像一个甩不掉的小尾巴。
“你没病吧你，粘上我了是不是”
林哲宇没来由的恼火了，因为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少年。
“嗯”
邵浩帆竟然还真的点了点头，郑重其事。
“不是，为什么呀”
林哲宇彻底没了脾气，索性蹲在马路边，跟邵浩帆把话说说清楚。
“因为你长得好看”
邵浩帆也蹲了下来，双手抱着膝盖，头枕着手肘，侧脸看着林哲宇，眼睛湿漉漉的，乖巧可爱。
“别逗了，小弟弟，你自己就怪好看的”
林哲宇说完又觉得这句话欠妥了，跟调戏未成年似的，便扭过头去不看他。
“哥哥”
邵浩帆糯糯的喊他。
“别喊我哥哥”
林哲宇不知道是在冲邵浩帆吼还是冲自己吼。
邵浩帆撇了撇嘴，不说话了，捡了根小树枝在泥地上戳了一个滚圆的洞。
“你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吧，跟着我干嘛”
“我就喜欢”
邵浩帆又在地上戳第二个洞，声音小得一阵风就能吹散，可林哲宇还是听见了。
“我说了，我不是什么好人”
林哲宇叹了口气，耐着性子缓缓开口。
“你这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小孩，就别跟着我了，大人看见了，该觉得你学坏了”
邵浩帆不说话，地上的两个洞越戳越大，最后挨在了一起。
林哲宇看了看时间。
“我该走了”
林哲宇抬手挠了挠邵浩帆的发顶，像安慰一只流浪猫。
然后站起来抖了抖腿，路灯下瞬间拉长的阴影笼罩住了依然蹲在地上的邵浩帆。
“接下来我要去的地方不适合小孩，别跟了”
林哲宇的离开带走了邵浩帆头顶的这片影子，邵浩帆沐浴在鹅黄的路灯下。
林哲宇回过头去看他，他没有站起来，还是蹲在那里，小小一只，竟让人有一种遗弃小动物的愧疚感。
林哲宇只犹豫了一瞬，还是离开了。
他想，不过是一个擦肩而过的路人甲，又何必去恻隐，何况如此不堪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恻隐。
所以林哲宇走的时候没有回头，根本没发现邵浩帆依然跟在他身后，只是拉得更远了些。
因为太迟了，林哲宇来不及回家换衣服，直接来了这家酒吧。
邵浩帆跟他进了酒吧还心想，不就是酒吧么，有什么不能进的。
可他看着林哲宇直直穿过人群，没有坐在吧台，也没有坐在卡座，他甚至没有在酒吧停留，直接往酒吧后侧穿去。
他这是去哪？
邵浩帆跟上去穿过酒吧的后门，竟来到了一片矮房的夹缝。林哲宇没了踪影。
夜很黑，夹缝勉强两人宽，邵浩帆瞪大了眼睛，依然走的小心翼翼。
脚下的触感潮湿泥泞，他伸手摸着一侧的矮房墙壁，亦步亦趋，内心的不安随着方向感的逐渐迷失而放大。
“哥哥”
他轻轻喊了一声，周围安静的可怕，他甚至能听见矮房屋檐下蝙蝠翅膀振动的声音。
他回头看了看，现在往回走也找不回酒吧的后门了，他彻底迷路了。
于是他又硬着头皮在矮房间穿梭，终于在前方看到了一间亮着灯的屋子，隐约还有些嘈杂的人声。
他加快了脚步，断定林哲宇肯定在这里。
他推开门的时候满屋的呐喊震得他往后退了半步。
他微微眯了眼，适应了片刻屋内的灯光，然后看见了屋子中央的擂台，和擂台上的林哲宇。
邵浩帆大脑极速飞转着。这是个打黑拳的地下拳庄？
擂台上的林哲宇没穿衣服，只穿了条运动裤，手上绑了绷带，和刚才看到的样子完全不一样。
邵浩帆冲过人群挤到擂台边冲他喊：
“哥哥！你在干嘛啊！这会要人命的！你快下来！”
可林哲宇好像没听见。
叮一声之后另一个人就像林哲宇冲了过去，邵浩帆在他的拳头向林哲宇脸上挥去的时候闭上了眼，不敢再看。
周围是震耳欲聋的呐喊，他紧紧抓着擂台边缘，激烈的打斗震动着擂台，震感通过掌心直达邵浩帆疯狂跳动的心。
在众人一声惊呼之后他猛的睁开眼，林哲宇和另外那个人双双倒在擂台上，比赛结束了。
众人渐渐散去，有人兴奋得直叫唤，有人郁闷得向擂台啐口水。
另一个人先爬起来，踉踉跄跄离开了擂台。
林哲宇还躺在那里，大口喘息着。
“哥哥”
邵浩帆手脚并用的爬上擂台，浑身抖的厉害。
他爬到林哲宇身边叫哥哥，连声音都抖得过了筛。
林哲宇微微睁了眼，扯了扯嘴角。
“你怎么还在”
邵浩帆哆哆嗦嗦的检查着林哲宇的身体，似乎没有什么太严重的外伤。
“你怎么还哭上了，我还没死呢”
林哲宇呵呵轻笑了两声，爬了起来。
邵浩帆一摸脸，才发现自己脸上都是泪。
“累了，在这儿躺会儿都不行么，你怎么跟哭丧似的”
“你能不能别说什么死不死的！”
林哲宇本来就是玩笑两句，没想到邵浩帆竟然顶真起来。
林哲宇望着邵浩帆的脸，从愤怒到心疼，从心疼到哀伤。
“你知道一个人的生命有多珍贵么”
邵浩帆跪在那里，泪流满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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